星期一, 12月 25, 2006

【M】偽鏡





Leo

謝謝妳的八年代回憶,我很久沒去想過去的事,因為常常想了半天,總是拼不出來完整的記憶。過去的叫做歷史,未來的稱為科學,那現在呢?我實在想不出一個詞來形容現在,會不會根本沒有所謂的現在呢?我們回憶過去的種種,我們憧憬未來的可能,我們無所謂現在。好吧!我承認那個對著油畫傻笑的高中生,已經沒有歷史,也不科學,二○○七年,現在,重新遇見妳。

觀察敏銳,依然沒變,是的,現在我很少喝酒,並不是什麼養生,而是一個人喝酒沒什麼意思。咖啡不是什麼陰影,年少的思維總是帶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青澀,骨子裡卻少了生活的真實面貌。妳喝過耶加雪菲這種咖啡嗎?像極了三天沒有清洗的襪子,又像是潮濕徘徊不去的閣樓,真實極了!想喝酒,改天一起喝個痛快吧!不過林旺已經離開很久了,令妳讚嘆的陽具也跟著離開。某個程度而言,我現在的生活並沒有少年時的痛苦想像,一個人越年輕就越無法認識痛苦,真正的痛苦無法言說,也沒有可以依附的具體事件,沒有人知道痛苦究竟是什麼?

但是快樂卻是件廉價的過季衣裳,惹人會心,一笑。最近我常常想到《王子半月刊》這本小時候讀的雜誌,這本雜誌每期都會連載校園愛情故事,很單純的愛情,沒有肉體的接觸,沒有瓊瑤式的海灘相擁,只有眼神的交纏,只有內心的想望,只有一期又一期的期待。說實話,故事情節都忘光了,但是腦海裡似乎永遠有個位置無法抹去,一種陽光燦爛的濃濃氣味。好幾次逛舊書攤,都看不到這本雜誌,真想知道作者是誰?

老實說,我一點都不懷念八年代的台北,當年忠孝東路滿滿的沙龍,只是反映當時莫名其妙的經濟奇蹟,沙龍的存在證明Helot的說法,藝術只是一種裝飾,裝飾經濟奇蹟的牆壁,填補有錢人的虛榮。妳知道嗎?好像贖罪券一樣,一幅幅數十萬的油畫宣告著文明的品味。如今沙龍不再,只代表我們認清了自己,八年代牆上掛的油畫實際上是一面鏡子,只是這鏡子看不到真實的面貌,有歐洲人、日本人、美國人還有非洲人,就是看不到自己。歐!忘了一件事,看不見的還有俄國人與東歐人,因為他們是敵人,想看俄國人的話,就去明星喝杯咖啡吧!

我無意打擊妳對過去的美學經驗,我只是坦率的表達我的看法,這樣吧!改天一起去北美館晃晃,搞不好我們會看見過去的我們,或者去師大路吃碗三色豆花,喝杯泡沫綠茶,也挺不錯的!

願妳一切順利

Markus




星期二, 12月 12, 2006

【L】我始終沒有問你





Markus
昨天,終於又見面了。我必須誠實的說,你和過去一樣,沒變,依然是溫和的好男人。你煮了咖啡,多明尼加的豆子,我記得過去你不喝咖啡的,因為你說咖啡因只是酒精的陰影,故做神秘,其實只是個害羞的孩子。兩個小時的訪談,我始終沒有問你。

現在工作室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咖啡器材,讓我以為你打算轉業。除了設計理念之外,還是設計理念,我們彷彿完全不曾認識。兩個小時的訪談,我始終沒有問你。工作室除了得獎的設計作品之外,沒有一幅屬於你的創作。你說,為了讓自己完全融入廣告設計的情境,所以只有廣告作品。真的都不再創作了嗎?還是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工作室?兩個小時的訪談,我始終沒有問你。

離開你的工作室,我獨自走在忠孝東路四段的小巷,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迎面襲來,我不會形容,那是一種味道,一種八年代初期的沙龍氣味。忠孝東路上滿滿的畫廊,每天都有展覽,年輕的油畫家留著滿臉鬍渣,穿著獵裝,手指頭還有油彩的氣味。彷彿只是昨天,北美館開幕,大廳懸著朱銘,牆上掛著洪通,黃明哲畫了一堆人頭,一雙雙手,靜靜底站在角落。還記得雙年展嗎?許許多多年輕的靈魂在北美館內四處飛竄,一幅幅在傳統官辦美展沒有機會出現的作品,恣意底揮灑在八年代底那個午后。離開北美館,衝到對面的動物園,只為了看看林旺,令人讚嘆的超大陽具。

聽說,台灣現在已經沒有藝術市場,搞藝術的通通在北京。東方和五月的過往已經很久沒人談論,更不用說你們那個沒多少人知道的1985宣言。突然好羨慕Helot,因為他沒有這些記憶,他應該只懷念南陽街的自助餐吧!因為他常常告訴我15個銅板可以吃到撐。

還記得雄師美術新人獎嗎?那個得獎就好比宣告未來藝術家誕生的舞台,你一臉稚氣底坐在會場角落,傻傻底看著自己掛在牆上的油畫,我全都記得,從八年到現在。

油畫顏料的特殊刺鼻,混和著亞麻能油的黏稠,和你乾一杯。

Leo


星期日, 12月 03, 2006

【H】近似真理底知識





親愛的Helot

我最近的日常生活,終於有了某種實踐性的感覺。每天早起觀看日出,讓自己置身於已知與未知中間。為了避免外在因素限制了自我誘發的「延伸義」,因此我常常冥想。過去雖然也是如此,但是冥想的場域總是侷限在一堆文件之間,姑且稱之為一種形式的「文本桎悎」吧!至於現在的冥想,雖然和過去一樣,仍然是一種符碼式的探索,只是探索場域改變了,從文件搬到大自然,從大自然搬到大自然的背後。我真的感到快樂!這種快樂幾乎無法和別人分享,我想,只有你,Helot,才有可能理解我的狂喜。

過去,我總以為問題提出就代表整個文本的意涵。社會科學的研究不就是如此嗎?問題意識產生後,進行問題提出,然後設法解決問題,而這一切必須非常「精準」底置放於文本之中,否則就會被批評為「不夠科學」,甚至被譏笑為一種不及格的文學創作。現在,我終於瞭解到,這種精確的社會科學觀完全是放屁!因為問題雖然大部分都是由提出者所掌握,但是某些問題意識並未準確的被提出來,這些意識並非完全與文本無關,也並非由於作者的疏忽,而是必須倚靠閱讀者進行閱讀才會發現。作者也必須是閱讀者,否則所謂的「精準」不過是一種大量生產的機械意識而已,再次閱讀,不但閱讀文本,也閱讀主體,才會發現真正的問題意識。

現在,每當我重複閱讀自己生產的知識時,我都再次經歷創作的過程,我真正的理解到自己創作的問題意識,雖然這種「真實」並未出現在文本之中。不在問題提出的範疇,卻真實的存在於問題意識之間。偶爾我會發現自己創作的文本出現在每日散步的後山之間,有時候它悄悄底靜臥在步道的兩側,有時候它恣意底飛翔在山谷之上,有時候它化為一朵不起眼的雛菊,轉眼間又變成一頭敵意很深的流浪狗。我真的為自己的發現感到快樂,那種快樂很純淨,就像是一條完全沒有受污染的小溪,流遍我的全身,緩緩底將意識內的異質性去除,只留下近似真理底知識。

我想,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恐懼和沮喪。原來世界真的是主觀的,我的世界只有我才認識的到,當然我確信,我的摯友,Helot,你一定也能體會我的感受。

有空再聊。

一切平安。

充滿快樂感覺的Helot


星期六, 12月 02, 2006

【M】妳真的快樂過嗎?





Leo

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?尤其是對妳。其實我並不擔心Helot,因為他是那種活在自己認識論裡的尼安德塔人,他的快樂和一般人底定義不同。至於妳,我常常懷疑妳真的快樂過嗎?

當然有人說過,人生怎麼會快樂呢?只要不過分痛苦就夠了。每個人一生都在為他曾經發生過的事件,為他曾經認識過的人,默默的償還債務。人生是一連串的債務擔保,而我們往往是那個負無限債務責任的被告。但是,總有喘息的時刻,我們會坐下來欣賞一下這個不存在的客觀世界,假裝底認識一下我思故我在的情境。我無法理解的是,妳似乎從未停止奔跑,奔跑在自己的世界,也奔跑在別人的世界,如果妳高興的話。

一個人如果真正解放的話,他會瞭解「自由」是無法言說的。理想化的愛情?妳怎麼學起Helot來了?而且我必須忠告妳一件事實,如果這句話是出自Helot的口中,我確信這是他的真實思維,因為他這一生只對「理念」有興趣,「理想化的愛情」對Helot來說是一種經過論證的言說,這個話語只是他學術研究的一個主題罷了。雖然他把愛情也當作學術研究的客體。

但是,這句話是妳說的,我就深深的懷疑了起來,各種形式的愛情妳都看得很清楚?然後妳可以從中選擇並決定一種最理想的形式?我真的深深懷疑。如果妳說的是,各種性交的形式妳都很清楚,而妳可以從中選擇並決定一種最理想的性交形式,那我絕不懷疑,而且深表同意。

妳一定覺得我是記恨多年前Helot不在的那個夜晚,沒錯,我曾經悔恨過,悔恨當時沒給妳兩耳刮子。但是,那已經是快十年前的事了,青春有幾個十年呢?我必須承認妳的淫蕩,即便如我,也動容。席德進老師曾說過,女人的皮膚像屍體一樣,所以席老師的畫始終都是男人。男人的一半仍然是男人。我承認我沒有席老師如此睿智的視域,但是射精並不代表愉悅,只是因為血液不可能聚集在一個地方永遠不散,血液和客觀世界一樣,不停的循環,不停的改變場所,不停的出生,不停的死亡。所以客觀世界又稱為「環境」。

Leo別傷心,如果妳還會傷心的話。

至於訪談的事,歡迎。約個時間吧!也好久沒見面了。

希望妳依然美麗。

Markus



星期六, 11月 25, 2006

【L】愛情的理想化/理想化的愛情



親愛的Markus

原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你。的確,世界沒有想像中的大。為了下一期雜誌內容的籌備,總編丟了一堆資料給我參考,赫然看見你的身影,依然開朗的笑容,依然沒變的你。我從資料中選取了三位設計師打算進行訪談,你是其中之一。願意見我嗎?八年了!整整八年我報復性的佔據你的Helot,只因為得不到你,即使只是你的身體,即使只是你的陽具。還記得你站在巷口的長長身影,似乎是送我和Helot離開台北城。但是我從未後悔傷害過你,真的,我從未後悔過。

你認為世界上有一種事物叫做:浪漫愛,其實你錯了,而且錯得離譜。在你根本不知道愛情到底有多少可能的時候,你就「相信」愛情只有一種,其他的都不是愛情。你知道嗎?你只是盲目的相信『愛情的理想化』而已。你在完全看不見各種愛情的面貌之前,就武斷的為愛情劃下了句點,你以為這種看法是經過理性思考的,其實恰好想反,你只是相信愛情是如此而已,這和相信一種先驗的客觀世界決定論有何不同?你知道嗎?過度的信念作用往往無法認識真理,只是代表你的無知罷了!

你可以鄙視我,沒關係,盡量鄙視我吧!但是我對愛情的認識絕對不像你如此素樸。如果你以為我只是個貪圖肉體高潮的蕩婦,你只對了一半,我是蕩婦沒錯,但是我認同我的身體,我認同我的需求,我是自主性的召喚我的身體,我是選擇性的讓男人進入我的身體。我是理性的蕩婦。我理性的自我決定『理想化的愛情』,各種愛情的形式我看得很清楚,其中當然也包括浪漫愛。我是經過區分、選擇然後決定我要的愛情形式,因此我不是以信念來相信愛情,而是真正的認識到什麼是愛情。客觀世界無法先驗決定我的認識,我自己決定我要什麼。

我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愛情,只要是我自主決定的。但是你只相信一種形式的愛情,就這點來講,你甚至連Helot都不如。我不是就是從你的手中把他搶過來了嗎?你的信念呢?別告訴我這八年你已皈依,從未愉悅的射過精。還記得那個沒有Helot的夜晚嗎?你留著眼淚,抗拒的勃起,但我真實的傾聽你的心跳,我認為你不只是抗拒的接受,你只是無知地堅持那個客觀世界的真理童話而已,你荒謬的相信沒有信念就沒有存在那套鬼話。

整整八年了!你還是原來的Markus嗎?不要拒絕我的採訪,我想見你。

P.S. 我離開Helot了,一如他當年離開你。

思念你的Leo


星期六, 11月 04, 2006

【H】七年后的感冒





親愛的 Helot

自從Leo離開以後,我難過了一陣子,但隨即又振奮了起來。因為,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研究主題,於是日以繼夜的想要展開研究。首先,尋找資料,閱讀,再閱讀。起初覺得肩膀有些僵硬,慢慢的頭腦混沌了起來,思考無法集中,終於讀不下去。原來是生病了,一直想要去買那個什麼冒熱飲的,卻又懶得出門。

我多久沒有感冒了?應該有七年了吧!每當周遭的朋友受感冒之苦時,我都在想為什麼我不會感冒呢?可能的原因有好幾個,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我從不參與聚會吧!我討厭一堆人毫無目的或者是特定目的,聚在一起浪費時間。我參加的都是研討會要不就是讀書會,雖然也是聚會,但是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思考,雖然很多人,但是往往只有自己在場。

感冒是件有趣的事,基本上它不是一種疾病,因為沒有人會因為感冒而真的擔心。但是感冒會使人失去某種公共場合的尊嚴,鼻水一直流的結果彷彿離文明越來越遠。許多日常生活的固定儀式,隨著全身酸痛漸漸散落一地,頭很痛,甚至有些麻木。

心中想的仍然是那個新的研究主題,無法工作,眼睛像是長了霉菌,模糊了起來,振作,模糊的更厲害。已經三天沒有正常工作了,三年,三十年,三百年,那麼久。咖啡喝起來像是毒藥,香菸抽起來像是廢五金。怎麼辦?感冒一直沒有離開。

一直想不通,誰傳染給我的?

Helot


星期四, 10月 26, 2006

【H】故事的真相





失去聯絡的 Leo

自從妳解放自己之后,我開始觀察自己每日的生活,發現了一個我長久以來不願面對的事實:我似乎從未真正活過。過去,那個自以為活過的我,原來只是活在一堆TSSCI文件裡的幽靈。我甚至認真的想過,有沒有可能我仍然是新細明體10號字體中的某一個註腳?遺憾的是,連參考文獻似乎都沒有我容身底可能性。對不起,原本我是想說個笑話作為開場白的,但是真的不好笑,而且還帶有濃厚的酸味,連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。

其實我想說的是,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實踐理性生活,竟然真的只是我一個人的生活,甚至這個生活的真相是連我也不存在,我竟然從未參與我的生活。

昨天,在課堂上和學生討論最近的一則法院判決,有關一群愛滋病患被某社區住戶拒絕遷入的社會事件。我在評論過程中對法院的判決充滿了憤怒、充滿了撻伐,並且用無知與冷血來形容這群住戶以及做出判決的法官。回到宿舍,仍然冷靜不下來,冷水沖了好幾回仍然感到窒息的昏炫。其實仔細想想,我真的在意的是邊緣他者的弱勢處境?抑或是難以忍受法官認識論上的素樸?或許我憤怒的對象是後者多於前者吧!因為相對於後者,我的憤怒背後其實隱藏了某種知識貴族的優越與虛榮,他者的無知不就再現了自我的睿智嗎?令我害怕的是,我充滿社會關懷、為弱勢發聲的初衷,竟然只是為了滿足自我的某種修辭。

妳說的對極了!我的所有論述都是我的鏡影罷了!從來沒有我們,嘿!真的只有我。當然誠如我前面談過的,其實連我也從未真實存在過。行文至此,說真的!忍不住想插入一個註腳,妳覺得是援引結構主義論者還是存在主義文獻比較貼切呢?

過去二十年我曾經讓自己相信,我明確地認識自己是誰,也知道在這個短暫人生中該做些什麼事。原來,當我使用「相信」這個話語時,所表徵的不是敬畏,更無所謂虔誠,只是透露出我對人生這個命題完完全全的無知。

寫信給妳,我相信自己沒有任何目的,因為即使妳回到我身邊,我的問題仍然存在。

離開,對妳,對我,都是件好事。

一切安好。

Helot


星期六, 10月 21, 2006

【M】痛苦不需要理由




Helot

收到來信,起初是驚訝,思考後還是驚訝。驚訝的是,你他媽的連懺悔都要咬文嚼字。其實,過去的種種,誰是誰非,早已失去討論的意義。我現在也不搞所謂的純美術創作了,這倒要感謝你當年的提醒,因為你說過,我所謂的創作只是一幅幅毫無價值的暗示語彙,你無法從中獲得隱喻性的美學經驗,簡單的講,你認為我的美學意識再現是個屁。我完全接受你當年的指教,現在我把這些暗示性的本領,磊落地運用在商業廣告設計之中,我搞的很不錯,衣食無缺。說真的!或許應該感謝你吧!

1985年,我們幾個打從高中就認識的好朋友,共同草擬了一份行動宣言,我們主張凡是想藉由藝術力量改變事物的宣稱,都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,任何的藝術形式都應該是自然顯露,而不應成為一種教育的的手段,藝術就是藝術。這個宣言主要是抗議當時行之多年的官辦美展所宣導的沙龍美術。當時你的不削與輕蔑惹惱了大夥,還記得你大聲咆哮的對我們說:「美術創作終究只是個形骸罷了!既然是一種形式當然有可能被操作與運用,甚至藝術本身的出現就是一種輔助作用,主要是為了避免人們沈浸於思考所可能帶來的痛苦。換句話說,藝術是用來安慰人的!」

為什麼當時你可以冷血的批判我對美術的熱情,難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思考本身才是實體嗎?為什麼美術創作不可以是純粹的、無意識作用的、獨立的、形式的存在呢?這根本是你鄙視美術的偏見,因為你從未仔細用心面對過任何一幅作品。你總以為在形式之後必然存在著某種支配力,你根本拒絕承認形式的背後可能根本空無一物,形式本身就可以單純存在,形式就是形式。

我在意的其實不是這些天殺的混蛋往事,我在意的是你對從未經驗過事物竟然也可以侃侃而談,你瞭解我們畫畫的人在當時桎悎的心靈嗎?你瞭解我們為了呈現更好的畫面,而將僅有的晚餐錢用來購買顏料嗎?你知道我們有時候為了理想的構圖問題而可能三天三夜都睡不好嗎?你的傲慢讓我覺得痛苦,痛苦一旦有了理由就會喪失行動性,除非這個理由獲得解決或是隨時間消逝。

我承認我愛過你,但這並不代表我同意你一切的作為。當年為了愛你,我可以沒有自己,我可以沒有朋友,甚至退出那個1985年的行動,只因為你說那是個沒有痛苦但卻虛擬痛苦的荒謬。你藉由我的身體宣洩你的性慾,然後輕輕的告訴我這是一種疾病,你已經自我治療,也希望我早日痊癒。你憑什麼以為我們的愛情只是一種疾病?不過,我仍然要謝謝你,在我年少無知的時刻讓我領悟,我的人生是獨一無二的,永遠要先愛自己。

總之,還是謝謝你的寫信,但別再說想念我。

Markus


星期二, 10月 17, 2006

【H】理性的陷阱





Markus 收信愉快:

自從在上上咖啡店大吵一架,至今我仍記得你脹紅的脖子。八年來我不願駐足台北城一刻,甚至想起延平南路一步。你說過,每個人終其一生都不認識自己,記得當時我只微微一笑,表達我對你同情的理解。還記恨我嗎?同情卻根本不想理解的傲慢,顯然我誤解了寬容的真正顏色。

我從不掩飾對Sartre的輕蔑,你總是搖搖頭,說我陷入理性的陷阱。當時我並不理解,因為我總覺得穩定的系統才是美學經驗的基礎,沒有所謂的留白美學,只有空白的疏忽。自我控制就是美學的全部,存在主義根本是個騙局,只是一種嗑藥過度的虛無。如今看來,我似乎太過天真,我崇尚的理性原來只是一種殖民,一種連虛無都稱不上的後置。你一貫的優雅也有被激怒的時刻,你告訴我說,我的傲慢讓你覺得痛苦,雖然痛苦與你的創作從未分離過。

我一直以為個體與身分再現了完整的整體,我無法想像個體可以從群體中分離出去。那不但是離經叛道而已,根本是混淆現實與幻想的作法。直到Leo離開我的那一刻,我才發現自己是個偽善者。我擬制了一種我們的情境,自私的希望她活在這個情境中,但是我並不願意活在這個我們的情境之內。因為我以為我有更高的境界要去創造,我以為她會樂於成為我們。原來,只有我才是真實的,我們則是我一手策劃的詭計。

八年了!你的創作影像似乎真實了起來,似乎隱喻出某種我想望的整體性。像是八年前我給你的傲慢感受。而我,卻像是一片片無法拼湊的碎片,散落在我自以為是的理性陷阱中,不用掩埋,隨風飄散。

寫信給你,不是為了你的回信,而是為了踐履知識研究者的基本態度。我對八年前自己虛構的理性觀,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。

Helot


星期四, 10月 12, 2006

【L】其實存在的永遠只是你





親愛的 Helot

下班之後,沒有目標,四處走,去了敦南誠品一趟,一個你唯一認為有靈魂的遊樂場。明星二樓的角落,坐了下來,只點了一杯咖啡,喝了半杯。1969年的黑咖啡,香味不再,苦澀依舊。

.......重慶南路路口.......他抬頭望見「明星西點麵包咖啡」冷清的霓虹,連忙躲逃進去,直上三樓。三樓闃無人影,昏黃的燈光,籠著一室寂然。正猶豫著是否坐下來,侍者來了。接過價目表,不待研究,也一口氣點了一盤火腿蛋炒飯、一客豬排、兩塊蛋糕。餓得可以吞下一幢樓。剛出水時渾身虛軟,空心空肚的餓法他渴望再喝一杯熱茶他要了一杯。』

............ 19691月〈虹外虹〉by 林懷明

你說,不喜歡那本叫做蟬的書,因為故作憂鬱,因為欠缺真實。我卻喜歡的不得了,因為憂鬱,因為真實。自己,鏡子,看見自己。卸去了存在一天的彩粧,換上剛買的Victoria's Secret,黑色的蕾絲,空心空肚的餓法,我也要了一杯。

.....莊世桓把伸向陶之青肩膀的手抽了回來,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。雨,澎澎湃湃落著,對門那棵大王椰遭雨澆的垂頭喪氣。陽台外,電線上掛著一排水珠......溜溜匯聚成滴,沈甸甸地落下去,在道旁的泥沙上,鑿出一個個豆大的窟窿。溝裏的水嘩啦嘩啦朝巷口的小河奔去........

............ 1969 〈蟬〉 by 林懷明

你常常興奮地告訴我,幾乎已經觸碰到知識的本體,我真的替你高興。

『完了!對自己說,完了!一切突然不再可怕。他放鬆身子,翡翠綠的水微笑地擁住他。一切突然不再可怕。黑幽幽的水溫柔溫柔地接住他。他分不清是水擁抱他,抑或他擁抱著水。他分不清自己和水......

............ 19691 〈虹外虹〉by 林懷明

你一直使用「我們」來描寫我,我因此成了「我們」,而你仍舊是「我」。

其實存在的永遠只是你。

離開你,為了證明個體的自主性,天啊!我竟然使用你的話語來敘事我。

一定是瘋了!

離開你,只有一種解釋,因為存在的永遠是你。

別再說我們!!

Leo


星期二, 10月 10, 2006

【H】我們存在著


Leo 收信愉快:

來信已收到,知妳一如往常底掌握自我,我也一如往常底為妳祝福。

日常生活仍一如往常地持續中,清晨醒來仔細磨好多明尼加的咖啡豆,喚醒一夜遺忘底現實,然後在講台上共同探索不確定的知識,和一群對知識充滿渴望的學生。有時候非常清晰,幾乎已經觸摸到了知識的本體;但大部分的時間多半是徘徊在某種困境,某種不可預知底混亂之間。

人類的歷史並不僅只於滿足物質慾望,精神面的探索才是文明可以持續的動因,所以思考困境本是架構在歷史認知之下一種被允許的矛盾性。真正的知識永遠是隱喻性的,暗示性過強的知識無法再現知識本身的純淨。某個角度而言每日的生活就是一種困境,但是面對這種困境所散發出來的誘惑,即使這是一種人類的原罪,我想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這顆蘋果。

Peter Beilharz
曾經認為,矛盾和不確定是社會生活的本質,因此研究者有義務試圖去捕捉這種律動,但是卻不會想去終止這種律動,或者希望這種律動根本消失。換句話說,世界是可以不同於現在這個模樣的,不管一切如何,還是存在著另一種選擇的可能性。基本上,我『相信』這種觀點,我認為知識研究者比較像是探險家,解決問題並不是探索知識的本質,重要的是如何挖掘問題的脈絡律動,也就是problematization的過程。因此,理解一件事物並且誠實底面對它,遠比從功能角度認識它來的重要。親愛的,注意到了嗎?我使用『相信』這個話語來言說,這代表了我對知識底渴望與深深底敬畏。

我摯愛地蒙娜麗莎,面對妳,形體的,非形體的,和知識相同美麗的困境。謝謝妳放下個體尊貴底獨特性,表達我是妳生命探索中的一個對象。面對妳,微不足道底我,渴望伏在妳的腳下一如往常底律動。雖然矛盾與不確定橫亙在律動之間,但是只有妳讓我明確地相信,『我』的消失毫無遺憾,因為『我們』存在著。

時時刻刻想著妳的 Helot


星期六, 10月 07, 2006

【L】我們的愛情才是言說




Helot 吾愛:

離開有一段時間了,雖然感覺上從未離開你一分鐘。換了一個新環境,整天為了虛榮的適應環境,已許久沒有高潮過,形體的或非形體的。

常常想起我們過去的相聚,除了真的需要彼此之外,似乎沒有別的理由。原本以為需要並沒有時空的問題,直到從你不願跟隨我一同離開開始,我才驚覺獨立個體有可能是一種莊嚴的誤解。不過只是有可能而已,我仍然繼續留了下來,因為想繼續探索有關個體自主性的可能。算是一種意識型態與意志之間的虛榮吧!

我現在居住的地方,是個沒有生命跡象的水泥叢林,略帶沮喪的藍調爵士。有時候工作上忙不過來的時候,一股自毀的念頭會偶爾侵蝕我的探索。只是偶爾罷了!生活也是需要自暴自棄的調劑,否則就顯現不出生命的尊嚴。昨夜,多喝了兩杯,無預警地和一個陌生男人交媾,透過肉體的接觸,某個程度上來說釋放了一些日積月累的壓抑。話語的選擇往往決定了言說的意義,所以只有我們之間才有性愛的可能性。我很嚴謹的採取了必要的防護措施,所以別神入我的敘事太深,而使得你處女座的性格滲透渲染開來。

我雖然仍期盼著儘快和你相見,但是也希望我們當初各自相信個體的信念能夠繼續成立。因為個體唯有自主的各自存在,才有可能在相遇的溝通中認識整體性的價值。否則,我們會在一個個體無法獨立生存的交往脈絡裡,看見虛偽與幻想出來的整體,這不僅僅是悖論而已。

期待我們的性愛,形體的,非形體的。

我們的愛情才是言說。


愛你如昔的 Leo



【H】給遠在他鄉的戀人





親愛的 Leo:

生活常常是這樣的感覺。工作的時候,今天好像昨天,而昨天好像去年。沒有工作的時候,是不是就代表可以不受限制追求自己的夢?遺憾的是,絕大多數的情況,特別是處於孤立的情境,產生出來的,往往是離奇而又無用的一堆想法。
這是一個多神的世界,我們無可避免,活在各種神話之間。聽起來灰色,卻也真實。那麼為自己建築一個堡壘,或許不錯,把自己囚禁起來。一成不變的生活,換個顏色。

最近讀書,有關宇宙物理學的書:Magueijo寫的比光速還快。讀的開心,因為是一直被自己排斥的領域。彷彿自己重新變成小孩,浩瀚的宇宙森林,探尋和幻想。

規定自己不要讀的太快,每天,挑個時間,讀幾頁。愉悅持續幾個星期。

沒有妳,雖然。心情,滿天星斗。


即使,150億年前,宇宙大爆炸後的遺跡。


但是美麗往往在創傷之后,不是嗎?
愛妳的 Helot